毛泽东和他的女人们
第四十一节 江青“破雾”而出

第四十一节 江青“破雾”而出

江上有奇峰,锁在迷雾中,寻常不相见,偶尔露峥嵘。

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,毛泽东在他的最高领袖地位上,从来是龙行虎步、呼风唤雨、英雄盖世;可是一遇上恼人的家务事,面对又哭又闹的江青,他却总是心虚理亏、优柔寡断、无所适从,甚至十分窝囊。

一九六六年秋天之前,毛泽东在中南海的住处丰泽园,跟刘少奇的住处福禄居相隔不远。毛泽东喜欢于黄昏日落时分,独自沿着南海北岸一带散步。刘少奇也喜欢于黄昏日落时分,牵了最小的女儿沿着南海北岸一带散步。他们时有碰到一起,然后坐在湖边木椅上聊天和讨论党国大事。

在家庭生活方面,毛泽东颇为羡慕刘少奇。刘少奇先后结过五次婚,最后的这位是夫人王光美,又年轻,又漂亮,又聪明,谈吐文雅,举止得体,还通英语。自一九四七年跟刘少奇结婚后,已替刘家生了四个儿女。加上刘少奇前妻留下的三个儿女,共是七个儿女。王光美都打点得有条有理、和和睦睦,是中央领导人中出了名的贤内助。王光美也是三十好几、四十挨边的人了吧?仍然是风姿绰约、仪态万千。每回以国家主席夫人陪同出访,都成为当地报刊的“中国第一夫人”。

对不起,江青就没有这个福分。她还从来没有以“毛泽东主席夫人”的身份在公开场合露过面。她仪表不一定比王光美逊色,差在文化教养、品德气质上。有时简直就是不学无术、狗屁不通,又好表现、好出风头、好赶时髦、不甘寂寞。不愧是三十年代上海影剧界那乌七八糟的大染缸里混迹出来的人。四十几岁了,还是那么浮而不实,躁而不安。家里只有三个孩子也经常闹得鸡飞狗跳、关系紧张。只好把神经有毛病的岸青和他媳妇长期安排到长沙去养病。在中南海的生活圈子里,在整个中央领导人的生活圈子里,江青算个出了名的人,一只能哭能闹的母大虫。大约也跟她的身体状况有关。五十年代初期,她三去莫斯科动手术,激素之类的药物用得过量,造成了她的性格变态。

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。毛泽东对江青,也不是铁石心肠、毫不怜悯。他在自己身边收了个张毓凤,还做了那么多随遇而安、琵琶别抱的事情,倒也难为江青都默认了,或是视而不见。

只要不影响她的名分地位,她是不会闹到政治局会议上去的。江青确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:

润之,我们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,大家都留点面子吧。我现在也看开了,睁只眼闭只眼算了。只希望关于咱俩的关系,不要由政治局做出第二次决议才好。

她说得出也做得出。有时毛泽东也感到内疚。二十多年来,自己给了江青甚么?连个“主席夫人”的名分都给卡住了。可悲可叹的女人。难怪她羡慕刘少奇的夫人王光美,都羡慕到了嫉妒、记恨的地步。刘少奇作为国家主席,这些年来马不停蹄地访问苏联、东欧、越南、印度、缅甸、印尼等二十几个国家,每次都由夫人王光美陪同。在苏联、东欧和整个东南亚,王光美成了中国第一夫人,也有的说是中国第一美人,出尽了风头。王光美很懂事,每回都给江青带回来珍贵的礼品。江青每次收到这些礼品,起初总要高兴一阵,感谢一回。但等到王光美一走,她心里那滋味就可想而知了。

在中国,由于电讯不发达,人们之间交流感情的主要手段,仍靠着书信往返。古时就有“柳毅传书”的神话。在现代中国,非正常的男女私情,却常常败露在信件上。这类信件不管使用任何方式获得,都会成为对簿公堂的赃证。在中国大陆,还没有任何地方公布过偷拆他人信件为非法行为的条例。何况一九五五年抓“胡风反革命集团”案件时,由毛泽东主席亲自审定、亲自写了按语、交《人民日报》告白于天下的《胡风反革命集团的三批材料》,就全都是胡风和他的朋友、学生们的私人信件、私人日记的摘抄。

可是生活有时也要开开“伟大领袖”的玩笑,这类中国大陆无处不有的拆阅他人信件的案子,竟然也发生在党中央主席毛泽东的家里。原来是一九六二年九月,中共中央八届十中全会结束不久,上海电影明星上官云珠写给亲爱的毛主席一封情意绵绵的信,竟落到了江青的手里。

这对于江青来说,真是个晴天霹雳。她容纳了张毓凤。他认为张毓凤只是名跟男人睡觉的小蹄子,对她不会构成任何威胁。这回可好,大名鼎鼎的上官云珠也赤膊上阵了!上官云珠可是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。早在四十年代就享有“上海第一美人”的封号,对自己可是构成真正的威胁的大美人。

江青本想大哭大闹一场,闹她个五佛出气、六佛生烟。但她毕竟跟随了毛泽东主席这么些年,看多了,也懂多了;学多了,也聪明多了。哪座庙里没有烂菩萨?哪个池塘里没有王八?在真正的威胁面前,她需要的是冷静、坚定,像毛泽东那样不露声色。她通知张毓凤替她安排好时间,她要找毛泽东主席做一次既是夫人又是同志的汇报谈话。她也不能让张毓凤知道底细。小妖精如今成了自己男人的耳朵和眼睛。倘若毛泽东知道了她江青的“美意”,便会以工作太忙一直拖延下去,甚至拒绝与她见面的:

润之,你刚刚向全党全军全国人民发出了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号召……

那你也学习学习吧。是不是又想回中宣部、文化部去做点甚么?

谢谢。暂时不谈这个。只想告诉你,我收到了一封上官云珠同志的信。

谁?

上官云珠!电影明星!大美人!

她给你写了信?甚么事?

不,信是写给你的,称你为亲爱的主席。她说她日夜想念你,总在回忆上半年春天时节,上海西郊宾馆的甜蜜……

你!你!瞎胡闹!岂有此理!

润之,医生关照你要安神养肾。再怎么着,我们也是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了。进城十多年来,我甚么时候为难过你?

我要查一查办公室服务组!你违反了组织纪律!你有甚么权利拆我的信?

这信跟办公室工作人员无关。再说也是以后的事了。

无聊之极,纠缠不清!你打算怎么办?

主动权自然总是在皇上的手里。

反正这事,也可公了,也可私了。

你要怎样了?

公了,是为了维护党的威望,我把这信交给政治局各位老同志去处理……这些年,我忍气吞声,顾全了你的领袖地位……我一个人住在静园,不就是被人打入了冷宫?那园子本是光绪的妃子住过的……我哪天不是以泪洗面?我从青年时代起,就追求个性解放,人格独立,才从上海去了延安那样艰苦的地方……可是几十年来,我得到了甚么?我是个甚么人?王光美、邓颖超、康克清、蔡畅、桌琳、叶群,她们哪一位不比我活得像个人?我至今算你的正房?偏房?侍妾?只给你毛家生了两个丫头,是不是?都二十多年过去了!人生有几个二十多年?你总该给我一个名分,一个女人最起码的名分……

江青不吵不闹,却轻声哭诉着满腹的辛酸。

毛泽东十分理亏。他也确实被江青的哭诉所打动。他阴沉着脸,只求这场无聊的案子尽快了结!

好吧!后天要接见一次印尼总统苏加诺的夫人,你就以我夫人的名义参加接见,报刊会登消息,如何?把上官云珠的信给我。

江青泪眼蒙蒙,破涕为笑。她在自己从不离身的小拧包里翻出了她视为头号敌人的信,捏在手里,并没有立即递上去。

我还有个请求……最近,康生同志找我说,现在戏剧界情况十分混乱,到处上演帝王将相、才子佳人,到处是包公、海瑞骂皇帝,形成了一股风气。希望我能做些工作……我爱搞京戏,想让北京市的京剧团排演现代戏。今年华北地区戏剧汇演,有些剧本基础不错。

这倒是个好事。你们搞出了新剧目,我可以去观看演出。发动政治局的同志都去看戏,如何?

江青呈上了上官云珠的信。

从此以后,有分教:剧场舞台风起云涌,文人墨客鬼哭狼嚎!自是后话。

过了两天,《人民日报》头版发出了一条重要消息:

新华社北京九月二十九日讯,毛泽东主席和夫人江青,今天下午接见哈蒂尼?苏加诺夫人,宾主进行了亲切友好的谈话……

毛泽东在处理家务事时,常常优柔寡断、患得患失;对党内大事,从来独来独往、大刀阔斧。

他没有找任何一位政治局委员打声招呼,就擅自打破了一九三九年中共中央政治局所作出的“关于毛泽东同志与江青同志关系问题的严肃决议”。

至此,江青名正言顺地成为“毛泽东主席夫人”,公开参与中共中央高层政治活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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