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流穷人雷公
采访缘起:
41 岁的雷公是文学界的一个奇迹,他经常拿性命作儿戏,在这个动荡的人间乱撞。大概是因为太倒霉了,死神都不愿招惹他。
雷公自以为成名了,但那些写文学史的狗日的权威吃了他,耍了他,却经常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个重要的诗人。由于无门无派,连最末的交椅都不让坐,没办法,雷公只好省吃俭用,一本接一本自费出书——我是他多年的朋友,到头来也纳闷:“这东西凭什么硬撑到今日的?”
于是在 1997 年 6 月 5 号夜里 9 点,有了这篇对话。因为在绵阳雷公自己家中,所以他坦然、颓废、伤感。也许,白酒起了一定作用。
老威:又从鬼门关归来了,雷公?
雷公:回来了,你得请我的客。我碰见所有的哥们都这么说,赶快请我的客,否则就没机会了。
老威:不就一次车祸嘛。
雷公:人经得起几次车祸,你说?那小车眨眼就过来了,根本就没减速,我像个耍杂技的,一下子被铲起来,滚过车顶,落下车屁股,居然没事!我坐起来,拍身上的灰,皮都没擦破,那司机还算客气,主动提出送我上医院检查。我来成都办事,日程一环扣一环,根本就没空上医院。我站起,试着走了几步,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,不晓得从哪儿钻出这么多人。成都市面就这习惯,踩死个蚂蚁也要围一堆人。我对司机说:“你走吧,没事了。”司机忙递了支烟过来:“大哥,对不起。”周围看客马上打抱不平:“对不起就算了嗦?要他医,要他赔钱。“我说:“没撞着,你走嘛。”司机一溜,群众追着我骂“瓜娃子”。
老威:你没把车牌号记下来?
雷公:没记,所以麻烦就大了。晚上到一位朋友家,整个腰开始疼,撩开衣服,黑了一大片。朋友给我搽了一大瓶红花油,凉嗖嗖热辣辣。我不敢躺下去,就坐着与朋友侃了一个通宵的诗,然后搭车回绵阳,连家门都没进,就直接进医院,一检查,肋骨断了两根。你看我这肋腔,鸡蛋大的一个包,就是接骨的后遗症。
老威:这世上骨折的人多了,咋都没留下后遗症?就你……
雷公:医生的手艺臭,把骨头接错位了,又掰开,重新接。这刑罚,把老子的屎都整出来了,旁边的人还说:“男子汉,挺住!”我喊:“挺不住!我不要排骨!”周围的白大褂全在我的眼泪鼻涕里笑,我又喊:“刽子手!希特勒!”看来,骂人是止痛的。你不晓得,我一见医生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。89 年,我发烧看病,医院为了赚钱,非要我输液,结果输进去的青霉素是过期的,感冒一夜之间就转成了败血症。那一次,我昏迷了三天三夜,做了很多怪梦,我甚至把阎王爷认作了女的,要搂着他老人家睡觉,结果被打了三百饿逼棒。满身冒火,一口开水锅在肚子里沸腾,我他妈在光速前进,那些梦像被盖,一条压一条,还没回过神,被盖就变成石板,最后,当石板又变轻时,我飘起来看我自己,乱蓬蓬的胡子,像个新疆的买买提大爷,有声音说:“雷胡子,你到底醒了!”我听出是我哥们,接着又有声音说:“是几根指头?”我雾里认花,就吐鱼泡一般回答:“三根。”
“你还晓得是三根!”那嗓门一下子就大了,原来是我老婆。“我数了一下,不是三根,一共是十三根女光棍来给你哭丧。雷公,雷骗子!死到临头老娘才认出你是个花痴!”
我没有力气解释。后来才晓得,我即将见阎王的消息作为医疗丑闻登了报,闹得满城风雨。于是,曾经与我有过这种那种关系的女娃子都纷纷赶来,好多年不见面的弃文从商卖烧腊的,已经嫁人生娃的,当然,也有死爱文学的,这时都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,走到一起来了。这样黑压压的一群女人,都捧着鲜花,挺着粉脸,一进病房就齐放悲声,谁见过?不仅我老婆没见过,连我也没见过。可惜我那时一点知觉都莫得,否则,我一定每人亲一口,以谢患难情。
老威:你老婆才是患难情,你是文联十多年的临时工,工资不及正式编制人员的一半,还不报医药费。上次多亏你老婆拦住领导,下跪,才榨出钱救了你的命。
雷公:诗人嘛,生得低贱,死得清高。这一跪,档次降下来不说,还欠了一屁股的债。每个月扣一半工资,现在都望不到头。算了,不提这些倒霉事,也不要提老婆。成家立业生孩子,与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一样爬坡,哪天爬不动了,就彻底滚球下去——如果不离婚的话,这就是一辈子。太沉重了,哥们,老婆再好,也像你在《黑道》里说的:“像银行的存款,你不再,就始终在那儿。”而情人就不同了,你不用,别人就抢着用。
谁都不想死,谁都不想皮肉吃苦,但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之后,你觉得这一切还是值得。听说上回女娃们拥进房来,把花堆了满床,不顾体面,抱住我又哭又啃。抱手抱脚抱脑壳的,全齐了,后面的挤不上来,还急得跳,把我老婆气惨了,拦不住,反而被当作妇联干部搡出房门。为这事,她后来一直气不顺,想起就破口大骂一回。我说我跟死人差不多,她们愿意啃死人,证明我高尚。
我的确高尚,我从来没有主动抛弃过谁。我经历过无数次伤感的分手,觉得这才是诗歌的真正源头。你看,我上班八小时,还要起大早,给娃儿做饭,打扫卫生,养花,养鱼,楼顶上,我还喂了百把只鸽子。你曾经说过,我家里就差一头猪,否则海陆空全部齐了。
老威:你的社交活动也频繁。
雷公:对,并且做事认真。我打扫卫生全是跪在地上抹。你算算,单位与家中我要耗多少小时?我太忙了,可越忙,诗越是多,每年至少一两本,我不能停,一停灵感就跑掉。我一直跟你说着话,肋腔隐隐作痛,我至少在你这间屋里来回走了好几里吧?
老威:你谈情说爱也走来走去?
雷公:除了做爱不走,其它都走。
老威:写诗呢?
雷公:走不了,但两只脚喜欢在桌子底下互相搓。
老威:天才总有怪癖。喂,雷公,你是咋处理工作、家务、外交、读书、写作及恋爱之间的关系?我的印象是,你样样都不拉下。你睡觉么?
雷公:一晚睡四个小时就足够了。
老威:你是特殊材料制造的人吧?撞不死,累不垮,过期的青霉素也放不翻。
雷公:我当过兵,身体底子打得扎实,所以经得住熬。况且忙里偷闲也是种快乐。比如与情人的浪漫故事,最好发生在开会或出差期间,假公济私,又没啥花销。现在讲市场经济,空手套白狼的功夫很难施展,穷文人只剩下开文学会的出路,吃住行全包,多一人少一人无所谓,并且尽可以耍酒疯,当众逞风流,为文坛增添一些才子佳人的段子。咱们的九根先生,都 50 好几了,还在大会上狂追女娃子,其不愧为人文主义的一面旗帜,值得我辈永远追随。我亲眼见某某,80 多岁的前辈,边接受记者,边摸另一位女诗人的屁股,那屁股粉白粉白的。当然,人家都喝醉了,在酒里干的事,跟在梦里干的事差不多,谁要追究,谁就是阴险的王八蛋。所以九根先生虽穷,只要一年四季有会开,自然就成了感情上的富翁。我与他既是诗友又是会友,懂得中国文人从古至今,都喜欢开会,如果某人瞪着电视机里的开会骂会太多,那就是他好久没开会,没到追名追利追女人的浑水里去搅了。
老威:你借开会之机搞了多少女人?
雷公:那种场合,比我有名有资历的人多,还轮不上我,有限的几个残花败柳或半老徐娘就被瓜分干净了,其他的实在憋不住,就约一个现已下海经商的文学崇拜者买单,一窝蜂出动找三陪。我这种忙里偷闲型,就把老情人带上,一起赴会,拜会些名人,多些鼓励的笑脸,让情人也亲身一下雷公在文坛的实力。
老威:你还是没变,雷公。80 年代就这么一股川西老农的朴实劲。
雷公:年岁不饶人了。像九根先生,爱喝酒爱开会,为啥?就是平常活得太累太苦,过去的文人看重外部形象,分贱不能移,富贵不能淫,威武不能屈,都是做给历史看的。谁晓得困难当头的堂堂大丈夫,在私生活中是不是变态狂?而今改革开放,就是内外一起放,把知识赋予的道德约束力丢开,就其本能,文人与商人、政客、鸡或鸭子同为一路货,都是追求更少的钱办更多的事。
有一个下午,我打发了上学的儿子,就边做家务事边约情人。下行两点半到五点半,整整三个钟头,家里都是空的,得找点东西填满。情人准时到了,我们聊一会儿天,她就到书房翻书。我说别看书了,时间紧张,该做啥就做啥。她装着不懂,我就牵手来摸肋骨上的车祸包。她问:疼吗?我说晚上疼上午疼,就这会儿不疼,所以就来感觉了。她说我成了止疼膏药了,我把她放翻在木地板上说,你就是膏药,天天贴在这儿,包肯定消了。
我忙乎半天,才把她硬绑绑的牛仔裤卸脱,大家的情绪都高,却不料有人敲门,砰砰砰的,我们马上憋住气,得平静了再快活。可门越来越响,最后,一个童音喊道:“爸爸快开门!我晓得你在屋头!”
情人慌得一跟头翻起来,我忙打手势稳住她,就提起裤子出书房问:“啥子事?”
儿子说:“我的文具盒忘记拿了!”
我气得干瞪眼,可也没法。就在抽屈里翻出文具盒,从窗口递出去。儿子一跑,我马上折回来重温鸳鸯梦,但情绪已低落了不少。正在关键时刻,狗日的门又响了,还是儿子!他喊:“爸爸快开门,文具盒里的三角板没有了!”
我差点没背过气!只有边骂龟儿子边找三角板。儿子要求进房,情人吓得钻厕所。当时的情景一团糟,可过后一想,又忍不住笑。老婆问我笑啥,我就捂住嘴更憋不住了。真是意味深长,如果偷欢成功,还有这种快活么?
老威:当心身子骨啊。
雷公:离散架还远。喂,老威,为啥不哭?
老威:我感到有些不是滋味。
雷公:其实我信仰苦难,它使诗歌显得有份量。可真要有人在我跟前回到旧社会,我又忍不住管闲事。上回派诗人芒克来四川,我们陪他上窦围山。整天游山,都是高高兴兴的,芒克还与我们比赛爬树,他说“芒克”这个笔名就是英语“猴子”的意思。可晚饭时,酒才喝到一半,芒克突然马上脸,独自端杯子到一边灌闷酒。我想起芒克的身世,当 80 年代他周围的今天诗人都火起来,在正统诗坛坐了一把交椅时,他却寂寂无闻,过着艰难的日子,其实他的诗非常有灵气。我望着芒克的背影,感到鼻子酸,就提着酒瓶子过去与他碰同病相怜的杯。我说:“有啥痛苦往事就讲出来,朋友帮你分担。”芒克说:“我高兴啊。”我说:“你肯定不开心,你的内心太痛苦了。”芒克说:“我不痛苦。”我说:“你痛苦。”芒克说:“你有完没完?我不痛苦!!”我说:“你才没完,明明痛苦又不承认!!”芒克差点气疯了。第二天下山,就在菜摊上与我比赛吃圆白菜,他以为自己经常出国蹭洋餐,吃生东西是强项,哪晓得我就是农村吃草长大的蛮牛。我们各抱一棵菜啃,我撕掉老叶,一头就扎到菜心里去,但不中用的芒克只嚼了几口就投降。肚子坏了,拉得青面獠牛,还说不痛苦,不痛苦做啥诗人?
老威:听你老婆说,你上一回窦围山,就在家病了半个月。拉完稀又发高烧,大热天还裹着棉袄揩地板。雷公,莫发人来疯嘛。
雷公:远客来了,自然舍命相陪,咱穷人,只能是这种玩法。
老威:那你有钱之后,就会绅士起来?
雷公:当然,有钱,情人、老婆、孩子都将舒服一些,小毛病也不会与我计较,诗的产量也会大大提高。我羡慕成都那位著名富婆诗人,开着酒吧,满世界游逛,然后才去慢慢关注女性及人类的苦难。
老威:最近你就将发一笔财,一万块。周二黄来信说的。
雷公:是 I love you 诗歌奖么?
老威:不算正式,是奖之外专门拨给你的救济款。
雷公:靠得住么?
老威:二黄是经风雨见世面的人物,几番甜言蜜语加愤世嫉俗,一定把那美藉台湾富婆哄得眼泪在眼眶里转。富婆可能没生育过,所以喜欢叫诗人“我的孩子!”目前她在中国的诗人、画家、行为艺术家孩子起码上百,再添你一个也不多。
雷公:我愿意做她的干儿子,不过周二黄那里,你还得替我美言几句。
老威:为啥?
雷公:二黄先生可算个大人物,在北京又开酒吧又开摇滚乐公司,白道黑道都通。上次他到成都,还是你通风报信,我就立即打他手机,邀他无论如何到绵阳看看。
老威:我还特地向他介绍四川最穷最有意思的诗人,人家虽是混混,却一点不势利,马上就答应微服私访你一把。
雷公:二黄先生一表人材,能说会道,把本地的文学土包子全镇了,大家一致认为,他除了嘴和屁眼,浑身都无漏洞。当然,干吹绝对不行,我又找人请客,牛鞭火锅越吃越见效,一会儿,周二黄斯文的伪装就剥下来,趁着醉意要睡晕觉。我手上没有现成的良家妇女,周二黄就要去夜总会。这门坎一跨就上千,没大款跟着,谁敢进?于是我哄他:“这晌扫黄严打,见嫖就拘留罚款。”周二黄酒吓醒了些,可灵机一动,又瞅准我灌迷魂汤:“你是本地名流,知道什么地方安全嘛。”
我当然清楚,就与一位朋友陪他到城郊的一座立交桥下,找一位卡拉 OK 老板。这老板过去写诗,长期追随在我手下,自然仗义,马上打传呼约人。周二黄见有点像黑店,就担心安全与卫生。老板拍着胸脯说:“实行三包”。
我与老板说好改天结账,看客人的满意程度。我和朋友连水也没喝,办完事就走,节约成本嘛。周二黄坐在屏风里,拿一张报假看,其实心急火燎。嘿,我以为他要干个把小时才收场,没想到我们前腿拢,他后脚就到,还一拐一拐的。我朋友忙扶着他进屋坐定,我笑着问:“搞安逸了?”
“安逸你妈个屄!”周二黄大骂,“太黑暗了,雷公!炮房就一破沙发,大冷天,连块遮屁股的布都不给!什么文明城市,文明得日逼都不盖东西,光溜溜地扑来扑去,那鸡还怕羞,死死按住那地方不松手!”我问:“哪有三陪不做生意的?”周二黄说:“当然做,你给一万元她都不拒绝。关键是我喝了酒,认不准目标,好不容易逮住,腰还被鬼沙发给闪了。忍痛插进去,才顶两下,鸡就开始盘问我:“你是雷公老师的朋友?”我哼哼两声,鸡又说:“你千万莫告诉他我在干这个。”“真撞鬼了!”周二黄大发感慨,“怎么各行各业都有了诗歌爱好者?”
老威:这鸡跟你是啥关系?
雷公:逑关系。我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。周二黄嚷着要我“赔偿损失”,没办法,我得罪不起,只好连夜火速动员所有的朋友挖老窖,终于在午夜 12 点约来两位大龄女青年。周二黄吃了若干牛鞭,刚才又闪了屁筋,更饥不择食了。但绵阳不比北京,除了三陪,哪怕再开放的女子,也不可能初次见面就剐裤子。周二黄的强项是口才,从北京到东京,再到巴黎、纽约,吹得天花乱坠,有位绰号“小雀斑”的真被他迷住了,就互相留了地址、电话,依依惜别。
老威:他哪有这种浪漫情调!
雷公:可无论也要熬到第二天。据周二黄说,他送别时,已亲了嘴,摸了奶子,约定次日上午相见。我说声“好好休息”,就安排他睡,说实话,我也疲倦了。
老威:周二黄说,他在你家几乎冻成冰棍了。
雷公:你通风报信时说,要我变得越穷越好,我生性好客,在吃喝上装不出来,只好在住宿上做。我安排他睡儿子的硬板床,并且把儿子小时候用的铺盖给他。
老威:多大?
雷公:一点五平方米,盖得了脚就遮不了肩。周二黄脸都青了,说:“这怎么过夜?”我哭丧着脸说:“实在拿不出其它东西。你冷,我心里也难受。”周二黄要去找宾馆,我说:“你这不是扇我的脸么?”周二黄说:“那你今晚成心收我的冻死骨?”我一横心,把一家人的过冬衣服全搬出来,让他盖个够。二黄发誓:一定替我挣一百条被子的钱。
老威:周二黄见多识广,居然被你给蒙了。
雷公:诗人无钱,只有耍苦肉计。
老威:你盖啥子?
雷公:我一家三口挤一床,三层大棉被,热得汗流成河。没办法,即使我要照顾客人,老婆也不愿意。第二天大早,周二黄冻醒了,出门散步,真是好习惯。
用罢早餐,周二黄才缓过来,他说四川这鬼地方,阴冷没暖气,你们怎么过?我说一家三口抱在一块就暖和了,二黄连说:“不容易不容易。”
十点钟,二黄的心上人来了,两人迫不及待进里屋,唏哩喳啦弄出了动静。刚好是星期天,儿子睡懒觉,迷迷糊糊地上厕所。他进去后,砰地一下关门;哗哗哗完事出来,把脚一勾,
又砰地一下。气得我直叫“小狗日的造反”。
我的骂音没落,周二黄的骂声就起了:“叫化子雷公!穷鬼害人啊!”
老威:你又把二黄咋个整了?
雷公:他怪我铺盖太小,还一床衣服,简直是狗窝。勉强趁热劲头上身,连裤子都不敢剐多了,老觉得背上冷风嗖嗖。抖抖索索半天,瞄准了要入冰胯,门外突然砰地一声,像新年爆竹,把女的震坐起来了。扳下去重新来,又砰地一声,女的就下床提裤子了。
这下子,二黄再不听我解释,一冲就回成都。他说:“忆苦思甜终于结束了。”啥意思?
老威:你是装傻还是演戏?天才啊,雷公。等一万块到手,就请客吧。
雷公:烂账还没还清呢,昨天还倒贴了 300 多块。
老威:请谁?舍得 300 多块?
雷公:我得了台湾一个诗歌大奖,邀请妻子,我哪有钱渡海峡风光?没奈何,只好给颁奖大会发了个贺电,简略地阐明我的艺术道路及立场,当受奖辞吧。99 个字,花了 300 多,还打了折。
老威:你发横财了!台湾的诗奖少说十几万元。
雷公:就一座铜雕,暂时还领不回来。
老威:那跟大陆这边的民间诗歌奖差不多,评委一长串,评语与诺贝尔文学奖相仿佛,就是不拔一根毛。
雷公:这是一种精神含金量,给钱就俗了。
老威:你还没俗够?雷公,风流穷人雷公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