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汪东兴立刻给周恩来打了紧急电话。
周恩来此时正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开会,接到电话后,立刻奔往中南海。周十一点到游泳池。毛仍不知道这件事。周恩来向主席报告林彪叛逃,我在一旁听着。
周恩来向毛报告。林彪的女儿林立衡密报给北戴河的张宏,叶群和林立果绑架林彪上了座车。叶群刚才打电话给周,说林彪要移动一下,但是说没有飞机。但周查了空军,有一架三叉战斗机就停在北戴河外山海关机场。因此周怀疑叶群这是声东击西法,用来掩饰他们的潜逃。这些都说明情况有变。
毛一听到周说林彪要潜逃,全身一震。但他随即表情自若,静听周的报告,看不出他内心的感受。
周建议,毛还是搬到人民大会堂去住。林彪逃走的目的仍然不明,林彪的人在北京不少,如果他们计划政变,可能随时会爆发武装攻击。看样子,人民大会堂比较安全,容易防卫。汪又规定,任何人没有得他同意以前,不许同外面联系,不许外出。
毛的随身工作人员都在凌晨前的抵达一一八厅。汪东兴和张耀词在隔室设了办公室。汪一直在等北戴河的后续报告。周恩来也在等消息。
毛在看史书。
到十三日凌晨零点五十分,张宏打电话来说,林彪乘红旗车跑了。张等开了辆吉普车尾追,并曾对有防弹车开枪,但拦不下来,不起作用。红旗车是十二个气缸,吉普车只有四个缸,无论如何也追不上。半路上那辆防弹的红旗车突然停下来,林的秘书李文普被猛然推下车,车里有人对他开了几枪。(李后来被送往三0五医院救治,右臂上中了一枪。汪东兴下令将李隔离审查,后来不知关到何处。)等张他们尾随直追入山海关机场内时,林的飞机已驶入跑道。
周提出要用导弹打下来。
毛不同意。毛说:“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,有什么办法。林彪要跑,随他去吧。
不要打。”
我们只好等待。
旋即又来报告说,飞机紧急起飞,燃料不够,最多只有一升油,飞不了多远。
而且起飞时,飞机左翼撞坏了停在滑行道旁的加油车上的油罐盖。右机翼上的灯撞破,右起落架撞坏,降落会有困难。副驾驶员、领航员、无线电通讯员都没有上飞机。雷达侦测到飞机航路。飞机航向的报告如雪片般汹进汪的临时办公室。
林彪乘坐的那架飞机往西北苏联方向飞去。
凌晨二时,周向毛报告,林彪乘坐的那架飞机已经越出国境,进入外蒙古领空。
飞机在侦测仪上失去踪迹。
毛看上去沉着而冷静,只说了一句:“不过是张国焘、王明以外,再加一个罢了。”
在当天下午,周恩来送给毛,蒙古人民共和国照会中国驻蒙古大使许文益的报告:有架中国飞机,在聂滋而库区以南温都而汗坠毁,机上八男一女,全部死亡。
等到十六日驻蒙古大使馆通知周恩来,经核对牙齿后,确定坠机死者之一为林彪。毛只是轻松地说了一句:“跑得好嘛。”
汪东兴则从内心表现出喜悦,说:“死的好,要不然还会有很大的麻烦。”
确定林彪坠机后,周又说:“这样的下场很好,解决了大问题。”
周恩来负责事后的调查逮捕行动。此时林彪密谋叛变一曝光,大家纷纷和林彪划清界线,以求自保。周其实和林的关系也很“密切”。
一九七0年十一月,毛将我从黑龙江调回,给他治病。等到病好以后,毛又让我开展研究和治疗慢性支气管炎工作。我同毛讲,这样的工作,一个人很难成,需要通过国务院,由全国有关医务人员共同协作。这样,就要向周恩来讲清楚。毛同意,但是补充说,告诉周不必同林彪讲。那时他曾对我说过,前一段给他治病的医生是按照林彪的指使进行的,林彪其实心里希望他早死,他怕林彪想毒害他。
这两件事我都告诉了周,并且说,毛对林彪已经有了很大的戒备心,希望周不要同林讲。当时周沉呤了片刻,同意了。但是过不到一个星期,叶群突然打电话给我,问毛的健康情况,说她和林都支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慢性支气管炎的防治工作。
我听叶群的话,很吃惊,我想叶既然可以给我打电话,说明她已经知道了毛的意图。这件事我只告诉周一个人,可见周露了口风。我去看了周恩来,告诉周,如果毛知道了,毛会怀疑是我向叶、林通风报信。
周凝视着我说:“这是我报告林副主席的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组织和领导,林副主席是我的领导,我怎么能够不报告他呢?”
等到林彪乘飞机逃跑后,周向毛报告了情况,决定迁移至人民大会堂。行前,周特别向我打招呼说:“李院长,主席的身体健康情况,我们可是都没有向林彪讲过。
这点我们还是有警惕心的。”周这是在警告我,不能告诉毛,周向林报告了毛的健康情况。
周既然可以违背毛的意旨,向林透露毛的健康情况,那么可不可能还向林透露别的有关毛的言行呢?
汪东兴告诉我,他派八三四一部队搜查毛家湾林彪住宅中,搜到了许多邓颖超、周恩来和林、叶的合照。汪亲自将照片拿给邓。邓则一再向汪表示感谢。
汪也搜到不少江青和林彪与叶群的照片。汪也拿给江青,江叫人把照片烧毁。
毛是二十二日回到中南海游泳池。这时参与林彪密谋政变的人都已经被捕。
林彪坠机死亡,也说是所谓“九·一二事件”,以后经过周恩来数月的调查查证,林彪、叶群、林立果在一九七一年三月制定了武装起义计划,代号为“五七一(即武装起义)工程”,策划以武装政变,逮捕或杀害毛泽东,夺取政权,如果不成,就飞到广州,另立中央。
我早就怀疑林彪,小苏也密告过林立果的“秘密组织”的事。林想下手的时机是毛在七一年八月的南巡。毛原本相信地方军区领导人都会支持他,南巡是向他们打招呼。
按照中共中央揭露出的材料,毛泽东八月十四日出发南巡,沿途秘密讲话矛头直指林彪。这个讲话的内容,由武汉军区政委刘永胜密电在北戴河避暑的林彪、叶群。
林、叶立即策划暗杀毛的计划。他们有数个方案——在毛的南巡途中以飞机轰炸火车,在上海由空军军长王维国枪击毛,和以炸弹炸毁上海虹桥机场毛的列车停放处的油库,或在苏州附近的硕放铁路桥下安装炸弹,炸毁通过桥时的毛的专列。
我不晓得这份钜细靡遗的暗杀计划的正确性。
我一向清楚,想暗杀毛可谓难如登天。毛的警惕性极高,行踪秘密而又随时改变,使人无法预测他的行止。在林彪党羽还没有来得及下手以前,毛已回到北京。
在这种情况下,机会已失,全盘皆输,林彪乘飞机北逃。林彪深知成为毛敌手的下场——当时我不知道,刘少奇被单独关押在中南海后运到河南,饱受凌虐、病魔摧残而死。暗杀计划失败,林彪无异是签下了自己的死刑判决。林唯一的生路便是逃往国外。
林立衡密报其父亲林彪是被绑架一事并不正确。林立衡深爱其父亲,却与叶群关系非常恶劣,竟怀疑叶不是她的生母。林立衡无法接受林彪拟定武装起义计划以及会叛逃的事实。
数月后,“九·一三事件”和中共中央文件的披露,对每个人都是极大的震惊,我也不例外。固然如前所述,早在一九六九年中共第九次代表大会以后,我就察觉毛对林有明显的厌恶和戒备心。卢山会议以后,毛的言行,更加说明正在开展一场新的党内斗争。但是想不到有这样的结局。
事后有不少朋友问我,在一九七一年八、九月陪毛南巡途中,我怕不怕。朋友们很想知道和毛一同藏身于人民大会堂,直至林彪死亡,参与政变的余党被捕为止,那段期间我的感觉。坦率讲,我没有一点怕的感觉,因为当时我只知道毛这方面的活动,对林彪一方面的暗杀计划和行动毫无所知。